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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經血的女人 01 written by Baragi
女人的月經 滅亡與重生
＊行動計畫 １
日期：1996年11月經期來潮第二天
地點：東海大學內
過程：
在東海大學活動中心的廁所把衛生綿拿掉後出發，沿路往
上方走。主要路線為 : 活動中心*德耀路*約農路*文理大道
*綜合大樓*離校。行走的過程中讓經血自然的留下，不予
理會，如有人主動與我對話，則告知我的意圖為何。將雙
手沾抹經血與路人握手，每與人握一次手便說：「你將重
生 or 祝福你。」 沿路將隨興把經血抹於樹上，坐印於樓
梯上，上課中教室的桌椅上。過程中將以拍照、攝影機做
記錄，記錄的角度為遠處拍攝，以不被人群發現為首要。
此外將有工作人員記錄所有的行動路線，以便日後觀察經
血流於該處的變化，有無被人洗刷掉或者任何可能。
＊行動計畫２
日期：1997年3月25日
地點：東海大學內
過程：
行動當日是美術節，美術系習慣在此日舉辦化妝遊行的活
動，以慶祝美術節。遊行隊伍將在路思義教堂前集合後出
發，沿路拜訪各學院上課的師生，中斷其上課。流經血的
女人也在遊行隊伍之列，但其經血為人工製造，裝在一個
大血袋之中，導管把人工血液由大血袋輸送至女人的陰部
，使人工經血流出，仿真實的經血來潮，使其自然的流於
雙腿之間。遊行的目的是為了慶祝節日，氣氛必定歡愉且
熱烈，流經血的女人面帶著高興的微笑，儀式性的將經血
由雙腿間潑灑至四周，象徵祈福，並主動的用沾滿經血的
雙手與人握手，說：「你將重生or祝福你。」此外，並依
照現場情況將經血抹、印在任何人或物身上，與現場發生
互動。結束的時間視遊行結束時間而定。過程中將以拍照
、攝影機做記錄，記錄的角度為近距離拍攝，引起觀眾的
表現慾，加強觀眾與女人的互動。
在基本設定之下，我認定將要影響的觀眾群是女性，能夠
由經血之真實存在而體認到女性身體的重要性，一種存在
於女性體內重生滅亡與循環的生命定理，更去意識到女人
的內在敏感特質，正面的肯定經血的實際存在意義，不要
在龐大的群體生活環境中，喪失了對「身體存在」的自覺
與自信。至於男性觀眾群，我則是希望經由女性的自我肯
定，而讓他們體認到經血的重要及實際的存在感，經血是
不能夠拿來羞辱女人的，且也無法構成羞辱女人的要件。
畢竟對男人來說，經血只是一種抽象的概念，不是實際的
東西，男人無法從討論經血來得到經驗的分享與吸收，他
們永遠只能得到二手的資訊，就「切身性」而言，男人當
然是不具備的，經血就像空氣一樣稀薄，意識不到它的重
要性，所以這個行動能引起廣泛共鳴的對象群必定是女性
，男性群眾只是旁觀者，可以討論，但永遠無法實際參與
。
於是我讓我的經血隨地而四散，經由我的雙手，讓它留於
樹上，建築物上，牆壁上，坐印課桌椅上。由我身體所產
生的經血，在我離開之後，依然停留於我所抹印的地方，
如果沒有人特別的去把我的經血洗刷乾淨，它將隨著自然
的定理漸漸的消逝掉。而在消逝掉之前，我的身體所產生
的一部份將會停留在我曾經所行經之地，我走過，留下曾
為身體的一部份，這種感覺為我帶來滿足，就好像明明白
白的知道自己是活著的，這是屬於「我」的痕跡，找到證
明自己存在的印記，在也不是紛亂而隨便的塗鴉了。
在這次的行動裏我安排了行動１與行動２，兩種行動擁有
非常大的差異性。行動１所企求的除了與群眾產生難以預
測的互動之外，最重要的是對自我的挑戰與探測，原始構
想是只有行動２的，反覆思索之後認為缺乏說服性，包括
說服自己與群眾，畢竟從小生活在社會，價值思考完全自
社會而生，對經血產生避諱是必然的，我試著去突破自己
最底層的心防，也想更踏實的去深入自己的作品，繼而增
加作品的感染力。行動１因為經血是真實的，對我對群眾
都會產生壓迫，而締造緊張關係，這是與行動２最大的不
同，行動２擺明經血就是假的，因為是美術節，會有許多
扮裝的同學陪著一起搗亂，帶給觀眾的感覺為輕鬆的，新
鮮的，接受度必定比行動２高出許多，此時我的態度也從
行動１的內收轉為外放，行動２的性質對我來說比較趨近
於表演，接收由群眾傳來訊息漸能性大大的小於行動１，
我將會強迫灌輸群眾經血的正當性，例如將經血抹在群眾
臉上，但因為經血是假的，對群眾並不構成威脅，觀眾會
認為那是一個遊戲，而在遊戲中其實可以學習非常多的東
西。行動１構成我的內在經驗，是一個接收台，行動２將
我的想法放大投射出去，為發射台，我並不期待在行動１
同時兼具行動２的特質，那將會對群眾產生過大的壓迫性
。
＊〈女人的月經〉的創作自述２—關於月經的回憶
現在來談可能是造成行動產生的最原始創作動機。我是一
個身體發育很早成熟的人，約莫國小三、四年級之交月經
就來到我的生命中，第一次月經來的時候不緊張也不害怕
，似乎在事前就經熟悉月經是什麼，就按照大人教我的方
式去處理，小小的腦袋並沒有多想些什麼。
在月經剛開始存在於我的生命中時，它的時間是很不穩定
的，不像正常時是一個月來一次，在那時我去參加了一個
夏令營，活動期間我發現經期突然到了，我的反應有些呆
滯，就希望它流慢一點，來了就來了，又能夠怎麼樣。在
下午團體討論的時候，我被大姊姊牽走，因為我的經血沾
到褲子，大大紅紅的一片，我還是保持同樣的呆滯，但在
被大姊姊牽走的同時，我聽到其他的小朋友的竊竊私語，
也有小男生說我髒的嫌棄聲，然後我開始擔心，再度回到
團體中時，我會不會被排擠。
在拿到衛生棉且洗過澡之後，我回到團體中，玩還是照玩
，似乎沒有得到什麼特別待遇，只是有些疏離感，不曉得
是產生自我心中，還是別人給我的。回家的時間到了，小
朋友們上了遊覽車，我和一個女生坐做在一起，在車要開
之際，她對我說：「離我遠一點！」我還是保持同樣的呆
滯，不甚理解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話，過了兩三分鐘後
才知道，她大概是嫌我髒，我不太在意，反正都要回家了
，但這次旅程的確帶給我一些陰影，也明白的學會了一些
道理，那就是經血外漏真的是一件很糟的事情。
之後在小學五年級時我的女性同學也碰到相同的事情，我
立刻給予幫助並且幫她掩護至廁所，因為我不想讓這麼糟
的記憶再重演於好朋友的身上。
林林總總關於月經的記憶很多，當然爆笑的也不少，有次
母親不小心將經血印在床單上，被我跟哥哥發現，開玩笑
式的問媽媽那是什麼，因為血液乾了之後總是黑色，媽媽
也開玩笑的說：「那是醬油滴到的啦！」想來是蠻有意思
的。也聽說過有人在丟棄使用過的衛生棉時，還要拿報紙
把它包起來才可以，包括經期中的女性不可進入廟宇，都
令我覺得荒繆而找不出其中的道理，同樣對經血的誤解不
勝枚舉。
直到某次上廁所並丟棄我使用過的衛生棉的時候，看見且
意識到其它女人所留下的衛生棉，這麼多代表生育特徵的
廢棄經血靜靜的散置在垃圾桶中，一定有許多女人跟現在
的我一樣，下體正流著為了孕育下一代而代謝掉的經血，
這些女人去了哪裡呢？她們更換著衛生棉的動作只有廁所
裏的馬桶和垃圾筒知道。
今年暑假去了澎湖，看看大海中的珊瑚和魚群，經期似乎
不太聽話，提早到來，無法下水浮潛了，是有些生氣身體
的不合作，但我並不怨恨我擁有女人的身體，反而有更多
高興，在我看到大海的澎湃和意識到身體正生生不息的運
轉而排出經血時，突然間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切，海洋與子
宮在性質上非常相近，二者皆是孕育生命的起點，人的起
始又可能來自海洋，在那一剎那，我感到我的生命與自然
連成一氣，家庭、父母、兄長、所有的朋友和所認識的人
，因為一個小小的子宮，構成了我的世界。
＊〈女人的月經〉的創作自述３—關於夢
在經歷過了11月23日和12月24日的行動之後，我開始去追
尋這次創作的最終源頭，我回憶起了夢，經血曾經出現在
我的夢中，記憶深刻。
在夢中的我回到了古宅，原本是與跟母親同行的，但不知
為何我們散失了，長長的走廊中陰暗而顯得晦暗，對母親
來說這是她的出生之地，應該是個溫暖的地方，但對我來
說卻充滿了鬼魅之氣。長廊的兩側是一間間的窄房，裡面
幽幽的掛著一件件的旗袍，隨著不知哪裡吹來的風左搖右
擺，我走進了其中一個房間，各式各樣的旗袍在我面前搖
擺著，我開始擔心旗袍是有生命的，就像是個人一般。剛
想完，狂風一陣，旗袍搖晃的非常厲害，就像野獸張牙舞
爪一般，突然某件旗袍的袖子開始抽動且向我捲了過來，
纏住了我的手，正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我突然伸手至
我的陰部，再把手往外揮，隨著手的動勢，經血跟著拉出
一條美麗的紅線，潑灑向四周的旗袍，我繼續拉出一條條
的紅線，不停的灑向四周的旗袍，直到旗袍都離我遠去了
為止。
在夢醒來的同時，充塞在我腦袋的就只有那一條條採帶似
的鮮紅血液，不停的飛舞，久久無法忘懷。
之後又夢到另外一個關於經血的夢。我和許多女人在一個
睌欞之間的地板上散開，我走了下一步，另一滴鮮紅色血
液隨著滴下，因為地磚是濕的，血液闊散的很快，我又走
了下一步，另一滴更大的經血繼續低下，我想快速逃離，
經血就滴的更多，每一滴已滴下的經血都極速擴散，鮮紅
且經過擴散的血液顯示出我走過的路徑，拉出的紅線跟隨
著我的移動而加長，我在慌張之中已經無法去理會有沒有
人在注視著我，充塞眼簾的盡是那隨著水而漸漸擴散變粗
的巨大紅線，我只好蹲下，把自己捲縮成一團…。
我很難真正去理解我為什麼會做如此的夢，只能說大概是
因為從前關於經血的回憶和社會的意識形態的累積所導致
，做這些夢的時間都在最近的兩年之中，夢中的我的形象
就是現在的我，而真正殘留下來且印象深刻的畫面就是那
永無止境四處擴散的紅，那正是我的經血，真是眩麗而令
我難忘的夢靨。
民國八十六年一月二日上午2時13分
流經血的女人 行動１ 記錄２
日期：民國85年11月23日星期六
時間：上午9時40分開始
行動執行者：許逸菁
身體狀況：經期開始第二天
衣著：紅色上衣白色短裙
行動記錄者：
照相組 陳麗婷 鄢繼嬪
攝影 李惠珍
記錄 劉曼如
9時40分
在東海大學活動中心女廁中將衛生棉拿掉並且出發。
9時44分
在信箱間前大樹下停留且坐下，經血尚未流出。
9時46分
於大黑前遇到杏芝，握手寒暄。
9時48分
行至路思義教堂正門前樓梯，坐下並企圖使經血印於
樓梯上，但發現經期流量似乎停止，無法將之印抹在
任何地方。為了使流量增加，繞跑教堂三圈，經血量
微微增加，將之抹於教堂門前。
9時56分
為了等待流量增加，決定至美術系館稍作停留。
9時59分
到達美術系館。
10時08分
經血流量幾乎停止，為了使行動進行，至系館外慢跑
寄望流量增加。
10時10分
回到系館，流量沒有增加，在美術系辦公室前等待。
10時24分
美術系助教告知在行動結束之後，須將所有曾留下來
的經血痕跡清理乾淨，告知九日後會清理，但助教要
求儘速清理，不要留至九日之後。
10時55分
由於經血流量近乎停止，行動無法進行，取消此次的
行動計畫，行動終止
11時15分
騎摩托車回到住處，發現經血已印於摩托車坐墊上，
流量開始增加，決定再次展開行動。
11時50分
找回工作人員，將行動範圍設定於東海別墅。
11時56分
到達東海大學教官值勤室（位於新興路一巷）前，坐
印留下經血，此時有位女同學拍我肩膀，並說：「小
姐，你MC外漏了。」在告知其我並不在乎 後，女同
學便快速走開。
12時01分
走東園一巷往上方行。
12時03分
遇到子揚。
12時05分
至大學館漫畫小說店右轉。
12時08分
自東園三巷走下。
12時10分
到新興路口，因塞車而停下，過馬路至葡萄樹麵包店
前，右行並進入東海之音唱片行。
12時13分
從唱片行出來，自12時05分行走開始陸續有人在背後
指指點點，但並無任何人有所互動。往中港路方向行
去，過馬路至九九音響店前，再往別墅內走。
12時19分
行經自由風格飾品店，於店門口觀看店外飾品，一騎
摩托車女子行經我的背後，不停的注視著我裙擺下方
沾經血處，但只是看，之後便騎車走了。
12時24分
與工作人員於旺旺皮鞋店前討論行動狀況，因店員與
一中年男子不停觀看，便上前尋問其觀感。店員表示
如果是她經血外漏，必定會感到很不好意思，談到對
此行動的想法時，她不知道要說什麼。繼而詢問旁邊
的男子，他表示沒有想法，再 繼續詢問時，便沒有回
答。
12時26分
行至二巷口，有一女子上前告知我的經血外漏了，我
告訴她我並不在乎後，她點個頭並沒有再說話，繼續
往新興路一巷行。
12時28分
於藥燉排骨店前有位女同學跟我說我的裙擺沾到經血，
在我表達我並不在意後，說：「那就好。」之後便走開
。
12時32分
在豆子小吃店前討論行動是否該結束時，一位中年女子
提醒我經血已外漏，我告訴她沒有關係之後，中年女子
離去。於豆子店裡吃豆花，走前老闆指著我說經血沾到
裙子，便回頭與老闆和老闆的朋友詢問觀感（二位皆是
中年男子）。老闆的朋友表示年紀大了對經血無特殊想
法與價值觀，對被野狗從垃圾堆咬出的廢棄衛生棉可以
用手將之撿拾整理，並不忌諱。我用沾經血的手欲與他
握手時，中年男子表示拒絕，詢問其原因，只說這樣他
還得去洗手，除了洗手之外，沒有說出其他的理由，且
始終拒絕握手。
13時05分
行動結束
執行行動１後感想
這次行動最令我意外的是身體的不合作。按照正常的經期
狀況來說，月經開始的第二天是經血流量最多的時候，沒
有停止的可能，所以我選擇經期開始的第二天進行我的行
動。但實際並不如預期，經血流量在自活動中心出發之後
便突然停止了，理由可能是潛意識的緊張而使經血突然停
止排出，按照女人身體的常理來說，這是合理的，經期因
為壓力的關係而停止或減少流量的狀況不是不曾發生，但
我沒有預料到同樣的情況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一直以為
我已經把自己說服的很好了，讓身體四肢完全按照我的意
思來行動。身體可以用意識去控制，但潛意識無法受到意
識的控制，我的潛意識對我的下意識即我的身體施加極大
的壓力使經血無法順利排出，導致行動無法順利進行，即
使在別墅時已可以微微的沾染在裙擺上，但尚無法讓我能
夠順利的用手沾經血與人握手。
此外讓我感到困擾的是人的流動性，這次與我產生互動的
女性有四位，也是我密切關心的，她們在與我對談之後會
有如何的想法產生，對她們的經血價值觀會不會有所改變
。但我與她們的對談空間似乎沒有延伸的可能，她們急於
走開，因為她們認為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而我也同意她們
的離去，因為我沒有理由叫她們留下來與我對談。這使我
考慮到在密閉空間進行的可能性，至少群眾與我同在一個
無法快速離開的密閉空間中，是不是有強迫群眾主動產生
互動的可能性，而不是我努力的拉下每一個人且努力的跟
他們溝通。
行動的形式與方法的確是值得再商確，只經由簡單的展現
經血外漏而想要讓經血意涵有所延伸是困難的，而如何去
使此次行動記錄成為延伸經血意涵的媒材，或許是我即將
面對的問題。
一個月後經期又會再次到來，直到我產生病變或者發生意
外，或者更年期到來才會停止，還擁有這麼多的時間，還
可以把這個課題繼續做下去。
85年11月27日 0時18分
[轉貼來源] : 東海BBS / 大度山之戀 / Women-Studues 版
[原作] : Baragi
[日期] : 1997.02.21
這篇『行動藝術』的文字記錄多年來似乎一直只存在於BBS之中
很多年前我經得東海大度山之戀BBS的女性研究版版主同意轉貼
轉貼在我「之前的」個人BLOG之中
後來那個站毀損了
技術人員一年多後才由備份中救出一些文章，包含這篇
但要再轉貼PO出來得重新轉換資料與編排，所以我拖延很久
近來大都在「重讀」自己蒐集的一些資料，決定把這篇再貼出來！
貼這篇文字→
我不做『主文本』的任何顏色MARK
也盡量不重新編排原有的文字空間
我也不會回應：任何回應此篇的人的文字或觀點
這並非只因為我不是原作者
而且也包含了：
這篇文章是我『認定自己永遠無法有切身感』的幾個原因之一
永遠沒有切身感
就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女性朋友
我只能直覺的認定女性比男性更"接近"生命
沒有"切身感"可能是一種謙遜
但也可能只是：
一種推託
與
逃避
姜雲峰 / BaBooL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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